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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读乔叶:姐姐的高定

内容来源:东方网   时间:2024-09-08 08:51   点击量:6531   

到北京后,姐姐的快递便源源不断地跟到了北京来。主要是吃和穿两样。吃的就是她亲手做的。有馒头,也有包子,包子主要是菜包子和豆沙包。有炸丸子,主要是牛肉丸子和素丸子。还有烧饼、麻花以及其他林林总总各种面食。做好后立马放进冰箱冷冻,冻结实后再去寄顺丰快递,次日即达。拆开快递,冰冻融化得刚好,到得早的话,还能有微凉之意。

穿的就是姐姐亲手做的衣服。姐姐早年学过裁剪,在遥远的20世纪80年代,衣服分两类,一类是自己做的,一类是买的现成,叫成衣。成衣少且贵,裁剪便成了乡村巧姑娘的必备手艺。那时节,订婚和结婚前夕男方都会带着女方去买衣料子,缝纫机也是高端嫁妆。姐姐是高中生——当时的村里没几个高中生——裁剪需要的那点儿数学知识对她而言自然是游刃有余,不在话下。她很快就学会了各种款式:中山装,西服套装,盘扣棉袄,新潮的蝙蝠衫、喇叭裤等等。后来满世界都是成衣,她也家事繁重,这手艺便渐渐搁置下来。近些年,孩子们都各有出息,她又有了空,最主要的是又起了兴致,便又开始做衣服。

她的日常生活里的重要一项就是在市场里挑布头。但凡我回老家,只要能抽出点儿时间,也喜欢跟着她去逛一逛市场。常常已经是很便宜了,她还在挑三拣四,嫌花色不好,嫌料子不好,嫌贵。不是买不起,就是觉得性价比不高。在我看来已经很高了,可还是没有抵达她理想中的高。

那天收拾衣柜,把姐姐做的衣服单放出来,竟然有一小堆:一条棕咖底色的长睡裤,浅粉小花,墨绿叶子。一条天蓝色的直筒裤,上面印着小小的不知名的可爱图案。还有一件戴帽子的粉色睡衣,帽子上压着宽宽的花边——姐姐一直有一颗少女心。另有几条长裙子,都起着大花,却不俗气,有着油画般的色调和风情。做这种裙子,她往往会选择最简单的样式,大身就是直筒,领口就是圆领或者V领。她还给我做了一件吊带,深咖底色上满是小白圆点,清新简洁。以上这些料子,基本不超过二十块。二十块,想想这都什么年代了,我没见过比这更有性价比的衣服,但也是最贵的衣服——贵在人工。姐姐已经快六十岁了。

自打她重启这个手艺,亲朋好友们就都有了福利,尤其是女眷们,一个不落地穿上了她送的衣服。她不仅做,还很有创意地做。她曾给侄女小谦和小谦的女儿暖暖做了一套同款的连衣裙,淡黄底上撒着白圆点,母女俩同穿,可爱极了。

我有一条黑白细格裙可谓是姐姐的得意之作。料子是我跟姐姐逛市场时挑的,四十块。这应该是她挑的有史以来最贵的一块料子了。大身依然是直筒,一字领,七分袖。她做好寄到北京来时,我正好要参加一个对外交流活动,便穿上了。那场活动女士很少,于是拍照时我总是会被让到C位。新闻出来后,这裙子得到了好几个朋友的私信表扬。或许他们只是礼貌性夸赞,我却不客气地照单全收。穿上的效果怎么说呢?自我感觉颇为洋气。要知道,对我这样的土妞而言,洋气还是蛮难的。

还有人问:你这衣服什么牌子?在哪儿买的?很贵吧?我姐姐做的,没花钱。你姐姐是个设计师?对。那你这就是高定嘛。确实是高定。有个姐姐可真好。嗯,特别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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